第13章：幽瞳之鉴（1 / 1）
时间在绝对的静谧中失去了刻度。虞烬不知日夜，只依靠着体内魔纹那古老而规律的脉动，以及玉铃铛碎片恒定的暖意，来判断大致的时间流逝。她的全部心神，都沉浸在对那丝微弱魔气的引导和掌控上。
每一次尝试，都伴随着经脉刺痛的微弱反噬和精神力的巨大消耗。失败远多于成功。十次引导，或许只有一次能勉强撼动魔纹，引出一丝比发丝更细的灼热气流，在指尖缠绕瞬息便溃散无踪。
但她没有一刻放弃。恨意是燃料，不甘是薪柴，支撑着她在无尽的失败中一次次重新凝聚心神。她对那魔纹脉动的韵律越来越熟悉，对玉铃铛碎片暖意调和时机的把握也越来越精准。
终于，在经历了不知多少次失败后——嗡！一道比之前凝练数倍、呈现出暗红光泽的灼热气流，如同听话的细蛇，顺着她的意念，从掌心魔纹中窜出，在她苍白纤细的指尖灵活地缠绕、穿梭，持续了足足三息的时间，才缓缓消散！
成功了！虽然依旧微弱，但这股力量完全受她的意志掌控！不再是魔纹自发的脉动，而是真正属于她虞烬引导出的魔气！
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冲刷着虞烬的四肢百骸，甚至暂时压过了身体的虚弱和冰冷。她看着自己的指尖，仿佛看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。
这不再是仙域清灵的正道之力，而是充满了硫磺与血腥气息的、属于魔域的邪异力量。但……这是力量！是她在深渊中抓住的，第一根实实在在的稻草！
就在她心神激荡，准备再次尝试之时——静室那厚重无比的黑石大门，再次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。
没有焚骨老魔骂骂咧咧的噪音，也没有夜枭那冰冷纯粹的杀戮气息。一道身影，如同本身便是静室阴影的一部分，悄无声息地飘了进来。
宽大的纯黑斗篷笼罩全身，兜帽压得极低，只露出一个弧度优美、略显苍白的下颌。他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气息外泄，却给人一种仿佛不存在于此方空间的虚无感，又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隐秘。
情报总管，幽瞳。
他的到来，没有带来一丝气流的变化，连玄冰玉床散发的寒意都似乎被他周身那奇特的虚无感所吞噬。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玉床边，兜帽微垂，无形的目光落在虞烬身上。
虞烬浑身瞬间绷紧，刚刚因成功引导魔气而生出的些微激动荡然无存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看透、无所遁形的冰冷寒意。她甚至能感觉到，胸口玉铃铛碎片的暖意都微微凝滞了一瞬。
幽瞳没有说话，只是缓缓抬起一只包裹在黑色手套中的手。掌心向上，那个由无数细密符文构成的透明水晶球再次浮现，内部光影流转。
这一次，水晶球中映照出的，不再是虞烬过去的经历，而是她此刻的现状！清晰无比地映照出她遍布全身、缓缓搏动的暗红魔纹！映照出她体内那些被魔纹强行连接、正在被缓慢修复的残破经脉！甚至……映照出她丹田深处，那一缕刚刚由她亲自引导出的、微弱却凝练的暗红魔气！
更让虞烬头皮发麻的是，水晶球的光影，重点聚焦在了她心口的位置。玉铃铛碎片那微弱的暖意，以及碎片本身散发出的、带着亘古苍茫气息的暗金光芒，都被清晰地放大、解析！虽然无法彻底看透碎片的根脚，但那光芒与魔纹、与玄冰玉床寒意之间形成的微妙平衡，却被清晰地呈现出来！
「他……什么都知道！」虞烬心中掀起惊涛骇浪。在这个人面前，她仿佛没有任何秘密可言！
幽瞳静静地看着水晶球中的景象，片刻后，那平静无波、如同冰泉滴落玉盘的声音才缓缓响起，直接穿透了虞烬的意识，并非通过耳朵听见：“魔纹扎根稳固，初步适应玄冰死寂之境。灵宝护持，调和冲突，平衡初成。魔气……已能引动，虽微，其性已显。”
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，只是在陈述观测到的事实。但每一个字，都让虞烬感到一阵冰冷。他甚至连她刚刚成功引导魔气都了如指掌！
幽瞳微微抬起兜帽，那无形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斗篷，落在了虞烬惊疑不定的脸上。
“尊上令谕。”他的声音依旧平淡，“三日后，移送焚骨窟，进行第二次‘熔炼’。”
虞烬的心脏猛地一沉。第二次熔炼！焚骨老魔之前提到的那些恐怖材料——地心火莲、千年尸魔骨粉、蚀魂幽泉——即将被用在她身上！
幽瞳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，继续平静地说道：“魔渊之乱，近期异动频仍。‘血屠’部与‘蛮骨’部于‘怨骨坡’冲突加剧。仙域追兵，已抵‘黑石荒原’。”
他每说一句，虞烬的心便收紧一分。魔域内乱升级，天阙宗追兵已至！这一切都像不断收紧的绞索，而她，就是那个被放在漩涡中心的人！
“你的时间，不多。”幽瞳最后说道，语气依旧毫无波澜，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，“第二次熔炼，成，则魔骨初成，拥有一线自保之力。败……”他没有说下去，但那未尽的含义，比任何威胁都更加冰冷。
说完，他手中的水晶球光芒敛去，身影如同融入静室的黑暗，无声无息地向后飘退，黑石大门再次无声闭合。
静室内重新恢复了死寂，仿佛从未有人来过。
但虞烬的心情，却再也无法平静。幽瞳的到来，像一面冰冷的镜子，照出了她此刻险恶无比的处境。外有强敌环伺，内有恐怖熔炼即将来临。而她自己，仅仅掌握了一丝微弱到可怜的魔气。
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，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。
然而，在这极致的压力之下，一种极其顽固的、属于虞烬骨子里的韧性，却被彻底激发了出来！
她缓缓从玄冰玉床上坐起身子。这个简单的动作，依旧让她气喘吁吁，浑身布满的魔纹传来阵阵刺痛。但她撑住了。
抬起依旧虚弱却不再颤抖的手，凝视着掌心那道缓缓搏动的魔纹。意念集中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专注，都要坚决！
嗡！一道暗红色的气流应念而出，比之前更加凝实，如同有生命的暗红细线，在她掌心盘旋、扭动，散发出灼热而邪异的气息。持续了五息，才缓缓散去。
不够！还远远不够！虞烬眼中燃起焚天的火焰，那是对命运的愤怒，对仇敌的憎恨，也是对自身无力的强烈不甘！
「时间不多…那就抢在时间前面！」「熔炼恐怖……那就变得比熔炼更坚韧！」「追兵将至……那就让他们……有来无回！」
她不再休息，忍着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，再次凝聚心神，投入到对那微弱魔气的引导和锤炼之中去！
失败，再来。反噬，忍住。精神力枯竭，便短暂闭目，依靠玉铃铛碎片的暖意和玄冰玉床的死寂快速恢复一丝，然后继续！
沉渊静室中，那道虚弱却倔强的身影，仿佛化作了一座不知疲倦的雕塑。唯有指尖那一次次亮起又熄灭的、微弱却坚定的暗红魔光，证明着她正在以何等惊人的意志，与命运做着殊死的抗争。
门外，如同磐石般沉默伫立的夜枭，那覆盖着鬼面的头颅，似乎极其轻微地，向静室的方向偏转了一瞬。冰冷的眸光深处，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，稍纵即逝。 ↑返回顶部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