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9 定格的生命(二)(1 / 1)
    深秋的雨丝斜斜划过车窗,在玻璃上织成细密的水网。
    池砚舟倚着后座,黑色西装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,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白玉戒指。
    那枚戒指温润素白,内里隐约流转着云纹。
    池砚舟垂眸望着无名指上泛着柔光的白玉戒指,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内侧刻的"岁岁"二字。
    助理宋寒的汇报声从副驾传来,却像隔了层毛玻璃般模糊。
    直到"明天下午三点的并购会议......"这句话,他才轻叩扶手打断:
    "明天所有的行程都推掉。"
    宋寒握着平板的手顿了顿,后视镜里映出上司苍白的下颌线——每年这个时节,那双眼睛总会泛起雾霭般的神色。
    "是,老板,明天一天都已经空出来了。"
    他关闭录音笔,窗外梧桐叶打着旋掠过车顶,如同三年前那场未散的梦。
    池砚舟望着街边匆匆行人,指尖摩挲着戒指的纹路,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江穗岁的手。
    那时她总爱拽着他的手腕,在地图上圈圈点点:"阿舟哥哥,等假期我们去敦煌看壁画,再去大理骑电动车环洱海!"
    少女眼睛亮得像藏着银河,手机备忘录里密密麻麻列着"和阿舟哥哥要去的100个地方"。
    她很爱去旅游。
    霓虹灯光掠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,在眼底投下斑驳阴影。
    三年前那个雨夜,他取出藏在枕下的水果刀。
    锋利的刀刃划开皮肤的瞬间,温热的血滴在江穗岁遗落的围巾上,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。
    若不是时向晚及时撞开房门,他早已追随那抹远去的身影。
    池砚舟自杀并没有成功,他被救了回来。
    可他早已经心死了,他甚至在恨,为什么想死的他却不能去死呢?
    他几乎是刚醒过来不久,又要再一次自寻短见。
    池砚舟挺后悔的,本来想着慢慢流血让他痛苦的死去然后去陪岁岁的,谁料想被救了过来。
    池砚舟被控制起来,有人监管着。
    时向晚看着没有生气的儿子,何尝不明白他呢?
    岁岁走了,他也死在了那天。
    最后,还是沈清棠憔悴的来了,带着一封信。
    "砚舟,看看这个。"沈清棠枯瘦的手指颤抖着递来信封,眼尾的细纹里还沾着未干的泪痕。
    泛黄的信纸上,江穗岁娟秀的字迹洇着水渍:
    "阿舟哥哥,求你,替我看看未来的海,然后好好的一个人活下去……”
    病房里压抑的呜咽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,阳光穿过百叶窗,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。
    …………
    晨光刺破薄雾时,池砚舟抱着白菊踏上墓园台阶。
    露水浸透了他的皮鞋,他却浑然不觉,只是专注地擦拭着墓碑上的照片。
    照片里的少女扎着蝴蝶结,笑眼弯弯地望着镜头,仿佛下一秒就会伸手接住他递来的花束。
    墓碑上的照片里,江穗岁永远停在十八岁的夏天,笑靥比身后的白菊更灿烂。
    他在坟前坐下,西装裤很快被露水浸透:"岁岁,陆今安和你的好朋友在一起了。"
    "他们两个人兜兜转转还是在一起了。"池砚舟嘴角勾起,
    "你不知道,陆今安表白那天,居然还哭了呢。"
    风沙沙吹过,他轻声道:"我好想你。"
    男人忽的低沉下来,"我现在每一天都在好好活着,你看见了吗?"
    池砚舟苦涩地笑起来,"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。我是不是很棒?"
    无人回应,只有一旁的树叶悄然落下。
    "岁岁,我想你了……"
    夜幕降临,池砚舟神色淡然地从墓园走出,宋寒打开车门。
    车子重新行驶,渐渐消失在了远方。
    池砚舟回到住所,洗漱了一番,成熟的身体上带着大大小小的疤痕。
    他裹着浴袍,来到了阳台上,指尖夹着烟,神色不明地看向远处。
    身后的房间里,床头柜上的相框里。
    是那张高中时候的照片,还有那张在海洋馆的合影。
    第二天,池砚舟又恢复成掌握生杀大权的池家掌权人。
    位高权重的他,晚上出现在宴会上,静静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,周身气场冷冽,周围想去搭讪的人无一人敢上前。
    "今天怎么来这里了?"季宴川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,顺势坐在池砚舟身旁。
    "今天最后有一个慈善捐款。"池砚舟淡淡解释。
    后者恍然大悟。这几年,池砚舟专门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,他们身边的人都知道为什么。
    "对了,陆今安那家伙说过段时间他们要结婚了,让咱们准备好礼金。"季宴川岔开话题,说起了另外一件事。
    池砚舟嗯了一声,"早都给他备好了。"
    两人说话间,突然有一位男人,身旁跟着一位女人朝着池砚舟他们走了过来。
    西装革履的周立行领着一位女子穿过人群走来,金丝眼镜下的笑容带着恰到好处的谄媚。
    "池总,季总,幸会幸会啊。"周立行抬手示意,皮鞋在大理石地面擦出细微声响。
    季宴川笑着点头回应,余光却瞥见池砚舟握着酒杯的指节骤然发白。
    "早就听闻池总在商场上雷霆手段,"周立行刻意顿了顿,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池砚舟紧绷的下颌线,
    "鄙人刚从海外归国,日后还望多多关照。"
    他侧身将身后的女子往前引,"这是小女林楚楚,自幼听闻池总事迹,仰慕已久。"
    林楚楚踏着细高跟上前,珍珠耳坠随着步伐轻晃。
    当她抬起头的瞬间,宴会厅仿佛被按下静音键。
    季宴川手中的香槟杯险些倾斜——那张脸,白皙的肌肤、弯弯的杏眼,甚至唇角梨涡的弧度,都与记忆中江穗岁的模样重叠。
    更令人心惊的是,她今日竟穿着一袭米白色连衣裙,与江穗岁生前最爱的款式如出一辙。
    "池总,久仰大名。"林楚楚双手交叠在身前,声音轻柔得像羽毛,眉眼弯起,
    "能见到您本人,实在......"
    "宋寒。"池砚舟突然开口,声线冷得能结出冰碴。
    话音未落,助理宋寒如离弦之箭冲上前,精准一脚踹在周立行膝弯处。
    这位归国老总共鸣般跌坐在地,金丝眼镜滑落到地毯上,镜片裂开蛛网状的纹路。
    宴会厅瞬间炸开锅,宾客们的抽气声与桌椅挪动声此起彼伏。
    池砚舟缓缓起身,黑色西装在顶灯下泛着幽光。
    他垂眸看向脸色煞白的林楚楚,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:"就凭你,也配学她?"
    尾音还未消散,他已大步迈向宴会厅出口,皮鞋踏地的声响像是死神的鼓点。
    "别让我再在a市看见你顶着这张脸。"季宴川对着瘫坐在地的父女留下警告,快步追了出去。
    身后传来宾客们压抑的议论声,有人小声嘀咕着"自讨苦吃",有人摇头感叹"旧事重提"。
    深夜的墓园笼罩在薄雾中,池砚舟握着玫瑰花,穿过寂静的甬道。
    墓碑上江穗岁的笑容依旧灿烂,仿佛能穿透三年时光。
    他缓缓蹲下,指尖抚过照片边缘:"岁岁,他们又来冒犯你了。"
    风掠过松柏,卷起几片枯叶落在他肩头,"你看,连风都在替你生气。"
   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小盒子…… ↑返回顶部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