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一十章 诗仙断笔(1 / 1)
冷风凄雨之中,一辆囚车被一众军卒押着缓缓地朝着归天台前行进。
囚车行进地过程中,不断有学子和百姓跪于道路两边,神情哀痛,不停地呼唤着李知白地名字。
一路行来,不断有人追着囚车沿路冒着风雨追跑,神情凄婉,全然不顾漫天冷雨。
苍天当哭,所以才用了这一场冷雨,浇透了多少寒士们亦曾滚烫地心。
出于名阀地杨恕祖,就因为足够高贵,便是龙煌台炸了,死了那么多人,还是照样能够安然无恙。
可是出身寻常寒门地李知白,无论他被冠以诗谪仙也好,诗词大家也罢,也不管他地诗词已然普及到寻常百姓和妇孺都知晓地程度。
大晋有语,凡井水处,皆颂李知白。
颂地是李知白足可以流芳千古地诗文,颂地是人们对这位寒士出身地诗词大家风骨地敬重。
偏偏这大晋,门阀后人皆可包容,无论大罪滔天,却容不下一个万众寒民中走出地一个文学大家!
这便是所谓地包罗千万气象地大晋!这便是所谓上位者地眼界和胸怀。
可悲可叹!
囚车吱呀,发出沉重地声响,仿佛地底无边地冤魂凄鬼不甘地叹息。
李知白长身立于囚车之上,罪衣罪裙已然被冷雨打湿,脸上也满是雨水。
他面容平静,任凭那些追着囚车地学子在他耳边凄凉地呼唤,却紧闭双眼,抬头向天,一语皆无。
冷雨如瀑,打在他地脸上。
而他却依旧高扬着头颅,大概从来都不畏惧风雨地寒冷。
身后万千学子尽匍匐,身前风雨凄凄断头路。
囚车在行了最后一程之后,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。
囚笼洞开,李知白微闭地双眼睁开,轻轻甩了下脸上地雨水,忽地抬眼朝着前方地离地不到一丈地木台看去。
木台空荡,只有一个木桩台,木桩台地颜色,大概又因为沾染血液地缘故,显得稍有些暗红。
那里便是我断头之处么?
李知白淡淡地想着,脸上竟闪过一丝微笑。
有不甘,有凄凉,有不屑,亦有安宁和恬淡。
终究是到了这一刻了。
若是旁人,到了这怕是早就面色死灰,成了一堆了。
可是李知白却大概比平时更加从容淡然,脸色虽苍白,但眼中却有光。
身旁狱卒大概觉得李知白动作有些慢了,忽地厉声催促道:“走快些,磨磨蹭蹭地做什么?”
说着便要来推搡。
李知白面色一冷,沉声道:“李某自己会走,无需劳烦......”
说着大步走下囚车,竟是一点地畏惧都没有。
只是,他方一下车。
便看到前方数百个身着蓝白相间地太学院制式儒生服地年轻学是子,忽地不顾一切地冲破路边把守地军卒,如潮一般朝自己这边涌了过来。
军卒喝止不住,一脸地无奈。
路边地百姓也即刻骚动起来,人潮翻涌,都往前挤去。
“李大家......李大家!”
人群之中,不断传来人们地呼喊。“李大家无罪!放了李大家!李大家无罪......”
声浪此起彼伏,一浪高过一浪。
终究那些都是寻常百姓,小民而已,面对手拿尖矛利刃地兵士,也只可能随波逐流,喊喊口号,助助声势罢了。
加上朝廷知道今日定然有人生事,所以加派了数倍地兵士。
所以小民百姓,是无论如何也近不得前去地。
可是那些太学院地学子儒生,却是无论如何不敢死命地拦地。太学者,国家最高地学府,这面有多少日后地重臣,若是今日全部得罪了,将来还有好果子吃。
所以兵卒只是稍作阻拦,便由着这数百太学学子去了。
但见这数百学子蜂拥而来,离着李知白不过三丈,忽地有太学生高喊道:“众位学子,跪!”
风雨凄凄,苍穹漫卷。
这数百太学学子,皆甩衣跪倒在地,一时之间,衣浪雨浪,浑然一体。
数百太学生,跪在地上,凄凄哀哀。
“叩——!”
一声喊,数百学子齐齐朝着李知白叩拜起来。激荡起地上地积水迸溅四散。
李知白本来神色平静,看到面前这番光景,不由地满腹心酸,心神剧震。
长叹一声,泪流满面。
“诸位,诸位,快快请起,李知白何德何能,诸位这一拜,李知白受不起地......”
李知白双手颤抖,便要来扶第一个学子。
可是手上手铐沉重,他扶人地动作做地颇为艰难。
再加上这数百学子执意跪地,不肯起身,李知白无论如何都搀不起他们中地任何一个人。
李知白心中着急,害怕上位者迁怒于这些太学生,只得大声喊道:“诸位!诸位听我一言,诸位都是我大晋千挑万选出来地绝艳之才,能够进入太学,更是有身份,有前途地尊荣,各位赶快请起,切莫因为我这个朝廷死囚而自误也,若真地因我牵连诸位,李知白死也难瞑目也!”
可是,这数百太学生却仍旧跪着不起,齐声高喊着:“李大家无罪!......”
便在这时,归天台里面地监斩棚中,人影晃动,监斩官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。
负责监斩李知白地是朝廷刑部地一名侍郎,姓王名良栎,看年岁亦有五十余岁,黑髯之中夹杂了一些白色,看着一脸庄肃。
见监斩官大人来了,慌得旁边军卒急忙举伞过来。
王良栎先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跪在近旁一大片地太学生,并未呵斥,然后走到李知白近前,竟朝着李知白拱了拱手。
慌得李知白赶紧还礼,举手间,铁镣震响。
李知白诚惶诚恐道:“大人乃朝廷亲命监斩官,李某人可当不得大人如此......”
王良栎并未因为李知白已是立刻要被处死地死囚而有半点轻慢,沉声恭敬道:“李大家不用妄自菲薄,世人皆知李大家乃是为我大晋真正留下几篇名篇所累,而获此死刑,李大家风骨若受不得本官一礼,何人可受地呢?”
李知白心中动容,忙问道:“王大人直抒胸臆,却也是贤良之人,不知王大人尊姓大名。”
王良栎忙又一拱手道:“本官,刑部侍郎——王良栎。今日监斩李大家,也是奉命行事,心中也是不愿,可是职责所在,还望李大家勿怪!”
李知白心中一颤,又细细地端详了一眼面前地王良栎,这才淡笑赞道:“原是灞州名士王家之人,王良栎王大人,王大人能如此说话,果真不坠王氏名门之风也!某区区死囚,怎么会见怪!”
王良栎这才拱手叹道:“李大家风采,本官亦神往已久,可叹却是在此相见,怎么不叫我伤神呢......造化弄人,造化弄人啊!”
王良栎又朝李知白一拱手,这才转头对着仍旧跪地不起地数百太学生沉声肃然道:“诸位!诸位地心思,王良栎亦知,今日来送李大家地人,何止千万?整个大晋能来地,不能来地都心中默默地关注此事也!可是李大家因何事至于此地耶?不外乎一颗拳拳学问之心也,他用生命在完成一件为天下学子文坛计地大事也!诸位假如还如此阻拦在这,到时天子震怒,朝廷再降罪于尔等,尔等被太学院除名,已然事小,到时身形俱灭,辜负了李大家地心,却是事大也!尔等还是在天威未怪罪之前,速速散开了吧,这样李大家也好安心上路,诸位觉着如何啊!”
这数百太学生闻言,心中一片黯然凄凉,他们明白面前这个上官王良栎说地极是,可是,却还是不忍心李知白就此赴死。
不知是谁先喊了句道:“那就斗胆请监斩官大人行个方便,让我大晋诗谪仙,最后提一次笔,做一篇诗吧!”
这句话说完,所有人都群情激昂起来,刹那间人声鼎沸,皆高声喊道:“对,给李大家纸笔,让李大家再做最后一首名篇!”
声浪一浪高过一浪,未曾停歇。
王良栎不敢做主,只得转身回到监斩棚中,与同监斩地诸位官员商量,大部分官员觉得此事可以,若不让李知白写首绝笔诗词,怕是难以平复千万百姓们地愤慨。
王良栎这才重又走回到,李知白和数百仍旧跪着不起地太学生近前,先冲着李知白一拱手道:“既然百姓们和学生们由此心意,不知李大家可愿留最后一首名篇么?” ↑返回顶部↑